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结果就是,我走了。
搂着包子,睡了一个安稳异常的觉。
直到翌日早上天刚蒙亮,被老叔的电话惊醒前,一夜无梦。
“天涯啊,还没起呢吧?快来吧,你爷不行了!”
老叔的声音很低沉,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成分。
我则如晴天霹雳,大脑一片空白。
昨天还好好的,不过是吃了个“泻药”而已,咋就“不行了”呢?
鹤岗不大,妈妈家与爷爷家住的也不远。
十分钟后,我便推开了那扇早已开启的门。
小屋里,爷爷痛苦的“哎呦”声,瞬间灌入我的耳朵。
老叔的双眼通红,不知是一夜未眠,还是心急所致。
见我进门,抬手指了指“哎呦”的方向,憔悴道:“你快去看看吧,老头子可遭老罪了!”
“咋回事啊?什么情况?”
两声盘问后,我早冲到了爷爷的床边。
只见他双眼紧闭,一脸倦容。
丝毫不予理会床边的我,依旧无力地呻吟着。
“哎呦,妈啊,妈妈,我疼啊!妈……哎…哎呀……”
见此情景,我的眼泪不觉喷涌而出,本能地失声哭嚎道:“爷啊?你咋的了啊爷?你哪疼啊?你别吓我呗爷爷!”
听闻我的叫声,爷爷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可惜只是对我轻轻一瞥后,便又再次紧紧地闭合而去。张了张嘴,又咽了咽口水,继续“哎呦”起来……
我定了定心神,决定还是先搞清楚状况要紧!
刚回过头,便发现老叔正立于门口,皱着眉,观望着屋内的一切。
于是我不禁质问道:“这是咋回事啊老叔?啥时候开始的啊?”
老叔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矿泉水瓶,开口道:“你看看吧,就是喝了你给他的药后,就变成这样了。”
当我顺着他的所指,移目看去时,边见到了瓶子里,装满了一块块拇指大小的,不规则的“晶状体”。
从外形看来,极像是“立体”的“雪花”模样。
只是那“晶状体”的边缘,一条条凸起的部分,要远比“雪花”的尖锐。
定睛看时,更像是海胆的“刺”。
但比海胆的“刺”,更粗了几倍。
已经猜出个大概的我,开口求证道:“这是那个药水,遇水后的状态吗?”
老叔点了点头,叹息道:“估计你爷爷现在的肚子里,就全是这些东西。”又看了看正在轻轻“缓气”的爷爷,皱眉道:“一大堆这玩意在肚子里‘扎’着,能不疼吗?!”
凭着初中的化学常识,我忽然意识哪里不对,遂再次质问道:“那我爷昨天晚上喝了多少水?”
听有此问,老叔避开了我的直视,轻声道:“头半夜应该是喝了两瓶吧,后半夜我就不太清楚了。”顿了顿,补充道:“应该也喝了挺多。”
话音未落,我早“爆发”起来,怒吼道:“啥叫应该啊?你没看着吗?那说明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一定要大量饮水才行!而且大夫唯一的医嘱,也是喝大量的水,至少也得七八瓶才行!你咋没盯着我爷,让他多喝水呢?”
面对我的“犯上”举动,老叔竟并未多言。
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局促着解释道:“那谁能说了他呀,喝两瓶就觉得够了,然后就不喝了呗。”
那一瞬间,我特别想捶他几拳!
我都能猜到,估计压根都没挺到后半夜,老叔便睡觉去了!
他已经习惯了去忽视爷爷的存在,习惯了他的爸爸,有任何苦楚,都能一个人默默地挺过去。
所以他才会心安理得地,让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头子”,一个人去喝大量的水。
然后再一个人,去一趟又一趟地跑着厕所!
他觉得他提示过了,就已经是尽孝了!
他却没有想过,这漫漫长夜,我的爷爷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
若不是这样的话,为啥都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了爷爷的“痛苦”处境,并通知于我?
讽刺的是,在那个屋檐下,除了爷爷和老叔之外,还住着我的老婶和堂妹。
整整三个人,竟然连一个“老头”都没能看住吗?
最悲哀的,其实是我的爷爷。
他或许也已经习惯了,在“痛苦”的时候,不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就算,他原本不想拥有这个“习惯”。
可那台坏了快两年的收音机,也一定早让他死了心,才会在痛苦的漫漫长夜里,放弃了“求助”的尝试!
但事到如今,并不是责怪的时候。
我的心里很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彼时的我,远没有看起来的成熟。
发生这种事情,竟忘了要第一时间去医院才对!
奇怪的是,我忘了也就算了。
为啥我那个年近五十,早过“不惑”,马上即知“天命”的老叔,也会忘了这个最基本的常识性操作呢?
“休息”够了的爷爷,继续“哎呦”着叫起起“妈”来。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最痛苦的时候能够想起,并且唯一肯定有用的人,就只有他的“妈妈”。
而我们这一屋子人,全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