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元旦收假。
没几天就到了大寒节气。
大寒,意味着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就要来了。
这一天也是徐欥的生日,也意味着他的23岁已经过去,他又向前迈了一步,迈进了属于他的24岁。
这一年他会比去年更成熟更沉稳一些,他肩上能扛起的担子,也更重更沉一些。
去年徐欥的生日,他刚来公司不久,褚秘书长为了帮助他尽快融入团队,发起了一场以“欢迎他的加入”为主题的生日聚会。
办公室有爱的同事们,以及当时还和他并非如今这层恋人关系,两个人还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的时舒,大家共同为他举办了一场温馨热闹的生日会及欢迎仪式。
……
成年人的爱情,利落果断,开始得不算慢。
进展也不算慢。
迈过那些纯粹纯真纯爱的美好部分,与欲望与激情共同沉沦后,就将爱扎进了骨子里,从此爱不仅是爱,还是信仰,是责任和担当。
今年徐欥的生日。
他是和时舒一起过的。
以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的身份。
-
早晨醒来的时候,徐欥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时舒正手撑着脑袋,卧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于是朝她露出个乖甜的“早安微笑”。
他刚要开口跟她道早安,上下唇瓣轻轻一动,睫毛轻扇,唇肉就触到了她柔软细腻的手心,她用这种方式阻止了他先开口说话。
徐欥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静待。
然后,他收获了她的一个早安吻。
“早安。”时舒揉了下他的脸,说:“生日快乐。”
“ππ。”
两人唇瓣轻触相贴时,徐欥品尝到时舒薄唇上的清凉和甘甜,她已经起床洗漱过了。
徐欥不太记自己的生日,但从认识她以后,他两个生日都没错过,他好像也该记一记自己的生日了。
不为别的,就为这样的时刻,他的第一反应是惊喜,而不是错愕中的惊喜。
徐欥松了松眼,道了声:“谢谢。”
然后,他穿好拖鞋,起床洗漱。
时舒就斜斜地靠在墙边,看着他洗漱。
徐欥洗漱完,年轻高大的身影俯下来,临着墙边向正慵懒地靠着墙的时舒贴近。
他行使了他的生日特权,低下脑袋,主动加深了她刚才那个未完待续的早安吻。
在一段绵长的深吻中,时舒将他领到她的衣帽间。
她在她的衣帽间,拨出一处,衣橱里挂着他四季的换洗衣物。
地板上摆着若干个未拆的礼盒和手提袋。
她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两面衣橱和地板上摆放的这些礼物,是圣诞节她手写在圣诞树上的礼物福袋,领带、皮带、袖扣……情侣手表……情侣休闲装和情侣运动鞋这些。
以及,他们其实穿休闲装的时候比较少,穿正装的场合比较多,她又在Rso那儿定制了几套黑色的情侣正装和情侣皮鞋。
恋爱不比雇佣关系,付出与回报,不再是简单的金钱能够衡量和体现的,她对,她向他承诺的事情,也事事都有回应。
等徐欥换完衣服,穿戴整齐。
时舒亲手为他系上她为他准备的领带,然后邀请他去园林里另一处中式庭院的两层乌瓦白墙,木制雕花窗的小楼,去享用他的生日限定早餐。
沿着楼梯上二楼,徐欥才发现,这儿可以一览整个园林里的风景,亭台阁榭,攒尖翘角的屋顶。
推开二楼的镂空雕花大窗户,这儿有个大露台,站在露台上视野更开阔。
中式庭院里盛放的腊梅,落了叶片的树干,景与物布着昨夜未消融的旧雪,和今日新落的雪花,在大雪纷飞里,偌大的庭院、蜿蜒曲折的回廊,裹上一层银装,静谧端庄,尽显中式园林美学的松弛和优雅。
因为天气的寒冷,今日不便在露台上,边吃早餐,边看园林里的雪景。
而临着雕花窗的一张木桌,就成了首选。
时文奎和高博已经在窗前坐着了。
木桌上,摆满了颇具澜城本土特色的早茶。
浓油赤酱的响油鳝丝,怎么也少不了的一道松鼠鳜鱼,手工三丁包,酱肉包,鸡汤煮干丝。
以及……糯叽叽的玫瑰小方糕、薄荷小方糕,都是典型的具有澜城特色的早茶文化。
当然还有两种可选择的拌面。
细细的银丝面和拌面的浇头,以及解腻的粉色甜嫩姜,一同摆在一个长方形的木制托盘里。
一种浇头是在以“虾仁、虾脑、虾籽”为原料制作的传统三虾面的基础做法上,加上“虾汤、虾粉、虾油”改良而成的六虾面,由厨师和帮厨手工制作,工序复杂,耗时很久。
另一种是以秃黄油、蟹肉制作而成的蟹黄面。
时舒和徐欥在桌前落坐同时。
园林庭院里传来不远不近的琵琶评弹【声声慢】,评弹老师的声音温柔软糯,干净清雅,时间无端走缓,连窗外的雪都飘得慢了一些。
冬日里,西山的私人园林。
的确是如网上所说的那样,是修心养性的一处理想居所,“青砖伴瓦漆…屋檐洒雨滴”,生活慢,声声慢。
寒暄。
互道过早安。
时文奎和高博,分别对徐欥说生日快乐。
送上生日礼物。
徐欥有些意外,有些感动。
诚恳而礼貌地向他们道谢。
时文奎又对徐欥说,这一桌有时舒亲手给他制作的一道菜,他让徐欥猜一猜,哪一道是时舒亲手做的。
时舒点头附和:“嗯,猜猜看。”
徐欥看向时舒,嘴角抿着未尽的笑意。
她早起,亲手为他准备了一顿隆重的生日早茶。
其实不用猜。
如果只有一道菜是答案的话,结合他生日这个特定的背景,那也就只能是桌上的这碗面。
但这面,六虾的做法繁复耗时。
蟹肉蟹黄的剥离、秃黄油的熬制过程同样繁复耗时,所以,她应该是煮了细细的银丝面。
徐欥环视木制餐桌一圈,凭借面条卧在面碗中的状态和色泽,他肯定了心里面的答案。
但他没说。
在时舒邀请他分别品尝过一口之后,他才说:“是松鼠鳜鱼。”
他虽然猜错了。
但时舒就还挺高兴的。
时文奎和时舒异口同声。
时文奎:“她像是能做出来松鼠鳜鱼的人?”
时舒:“我像是能做出来松鼠鳜鱼的人?”
徐欥却面色镇静地、郑重地点了点脑袋。
“嗯。”
就让人分辨不出来,他是真的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还是只是一种哄女朋友开心的方式。
连高博都忍不住,笑了下。
他什么时候,学会了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话了?
这已经不是成长了,他这是蜕变。
但几人谁也没纠正他,谁也没再纠结,哪道菜是时舒做的。
不重要。
他心里的答案,便是答案。
秃黄油和蟹肉浇进面碗里,覆盖在细润软嫩的面条上,面条由上往下顺时针翻拌均匀,拌至碗底。
徐欥看见胡萝卜切成厚薄不匀的四个圆片,时舒在圆片上雕刻出“生”“日”“快”“乐”四个字。
因此——
她亲手准备的这一碗生日面,他吃得干干净净,连四片切得厚薄不匀的胡萝卜,他也吃完了。
……
早茶在软柔的琵琶评弹声中,在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里,享用完毕。
两个人站在露台上,看落雪纷纷压下来。
园林里的一切,都覆着簌簌白雪。
时舒看着积压在枝头的雪铺了厚厚一层,树枝承压不住了重量,惊了枝头的戴胜鸟,抖一抖身,抖一抖冠羽,抖落了一地雪意。
“明明我煮的是面条。”她问:“为什么要猜是松鼠鳜鱼?”
她猜到了,他没说出来的答案。
徐欥捧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笑得温吞,他回答:“因为松鼠鳜鱼是我最喜欢的菜。”
因为松鼠鳜鱼是他最喜欢的菜。
所以,她无论做了什么菜,在他心里都是和松鼠鳜鱼一样的存在。
是……最喜欢。
“所以?”
“但现在不只是这样了。”徐欥说。
时舒明知故问:“嗯,那是哪样?”
现在他最喜欢吃的菜,有两样了。
“哪两样?”
她做的菜。
和松鼠鳜鱼。
就像这口感其实有些偏硬的面条,夹了些生,和切得薄厚不匀的胡萝卜片,软硬掺半,但它们统称为她做的菜。
“贫。”
徐欥笑而不语。
“但听上去还挺真诚。”时舒低头抿一口茶,握着杯子离开,又状似无意地道一句:“我耳朵还挺享受。”
“下次你多说点儿。”
“嗯,好。”
……
雪下得厚了。
脚踩在雪地里,踩出重重的脚印。
雪没过了鞋面。
两个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徐欥转过身,问:“时时要不要跟我一起堆雪人?”
时舒觉得堆雪人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孩子气。
他有时候是会这样,大概是他的童年时期结束得早,他早早地被迫成熟,才让他到现在,骨子里仍保留着一些童年时期的纯真和美好。
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她什么事都可以顺着他。
他有什么要求和心愿,她都可以满足他。
“嗯,可以。”时舒说。
但,当时舒准备和他一起去院子里堆雪人的时候——
徐欥却笑着问:“时时是打算穿成这样,陪我去院子里堆雪人吗?”
时舒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黑色大衣,反问:“不然?”
“会冷的。”他说。
他说完,耐心地往她身上换了件轻却厚的羽绒服,长款,裹到脚踝的位置。
他蹲下来,将她脚上的一双高跟鞋换成了黑色的防滑的雪地靴,又往她脑袋上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脖颈处圈了条厚厚的围巾,连脸也用黑色的护脸口罩挡住,只帽沿和口罩之间的缝隙,露出一双漂亮明艳的眼睛。
哪怕只露了这一双漂亮的眼睛,也让这满园的雪景都失了光彩。
他喊她一起去院子里堆雪人,却又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时舒觉得好笑,她双手举至胸前,晃晃手上的厚手套问:“我裹成这样,还怎么陪你堆雪人?”
他从容地笑一笑,他没打算让她的手碰到冰凉的雪。所以——
“嗯,陪我,就只是陪着。”
“陪着就好了。”
时舒就笑笑,也没坚持,全当一个看客。
看他在院子里一个人安静地堆着雪人。
看着他将一个手掌大小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他认为跟他心目中的想要的尺寸差不多了为止。
天空中还在下雪。
雪花飘扬,落在他柔软短韧的黑发上,被他发梢的温度融化掉,变成晶莹透明的水珠缀着,欲坠不坠的。
落在他长翘的睫毛上,化成水混进眼睛里,乌黑的瞳仁因此布着层朦胧的水雾气,眼睛湿湿漉漉的。
他的耳朵冻得通红。
鼻尖却冒着细密的汗珠。
眼尾也被汗水浸湿。
运动。潮红。
汗珠。
嗯,像极了他某个时候的状态。
时舒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脑补无语到:“……”
她心虚地挠了挠眼角的位置。
……
徐欥堆雪人的过程中,也不忘时不时地问问她:“冷吗?”
“冷不冷?”
时舒裹成这样,虽然动作多少有些不便。
但不冷,也是真的。
“你呢?”时舒问。
他说:“我有点热。”
时舒就笑笑。
到底年轻,有热量。
这种天气跟他睡觉,暖气都不用打开,贴着他的身体躺下,就可以暖手暖脚,暖身暖心。
他像个会不断自发热的小暖炉。
小暖炉会抱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他肚子上没有一丝赘肉,只有紧实的腹肌,手感很棒。
……
徐欥堆了个足足有一米高的雪人宝宝。
雪人宝宝脖子上围了条雪围巾,他又用雪粒做成了雪人宝宝脑袋上的一顶雪帽子。
他的手工有多精巧呢?
他做的雪围巾雪帽子,是仿毛线编织帽的造型,连一缕一缕的毛线纹路都复刻得十分清晰逼真。
时舒不过回别墅里喝杯水的功夫,重新回到院子里,远远一看,雪人宝宝就跟佩戴了真的毛线围巾和毛线帽子一模一样。
“啧。”
他问时舒借了不常用的化妆品。
时舒转身又回屋子里,取了个化妆包递给她。
他用她的化妆品给雪人宝宝上色。
粉白色的雪帽子,粉白色的雪围巾,黑色的圆眼睛、橙红色的鼻子,深一些的粉色的腮红。
雪人宝宝摇身一变,就变成软呼呼的粉白娃娃。
时舒给他倒了杯热水,她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他。
也忍不住“哇哦”一声惊叹。
“厉害。”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