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宫者,三宫之首脑,道家之关窍,藏元神,望长生。
修行者,必入此元台。
成仙者,必入此宫门。
元宫之主,虚坐忘。
当那个男人从漫漫尘土与火光中走来,周围乃至于整个活死人墓的气象都变了。
凡人六感所至,尽是一切混茫,如那玄虚幻化,似那天地空空。
仿佛眼前这真实的物质世界,也不过是一场大梦,忘却所有,空空了了。
那个男人所立之处,天地尽为樊笼。
“虚坐忘……虚坐忘……”
此时此刻,周空禅的面色凝重到了极致,这位终南山的掌教,早已站在了当世道门的绝巅,一生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劫数和风雨。
然而,这一刻,那深邃的眸子里却也涌现出一抹忌惮和担忧。
“想不到是你!”周空禅感叹道。
“道友不是想不到,而是早已忘却前尘。”虚坐忘轻笑道。
尘埃落定,风火散灭,眼前的身影再也不是那年轻的张忘,而是一副中年人的姿态,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更是多了三分沉稳,七分洒脱。
“元宫之主……”
本是清静无为主,原是元宫坐忘来。
张凡神情恍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张忘居然便是传说中的元宫之主。
“你果然还活着。”周空禅叹息道。
他的衣袍无风自动,仿佛一柄剑,蠢蠢欲动,随时都会出鞘。
那样的肃杀,锋芒未起,便已感染天地。
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已有法剑悬颈,生死不过只在刹那须臾。
“我活着,因为我是不死的!”虚坐忘看着周空禅,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这般姿态,不似大敌,却如故友。
“道友想要动手?还是说要将性命留在这活死人墓中?”
此言一出,张凡眉心都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眼下之意,这位元宫之主随时都有能力取走终南山掌教的性命。
这份自信,这份霸道,不由地让人感到了一丝压抑和恐惧。
“好大的口气,你敢在我王家祖地放此狂言?”
就在此时,王天王一声凌厉呼喝。
他乃是秦西省第一高手,与终南山掌教联手,实力冠绝天下,他不相信,凭借他们两人,留不下这位元宫之主。
虚坐忘闻言,却是笑了:“王家祖地?这座活死人墓什么时候成了你王家祖地?”
“当年,重阳祖师不过是恰逢其会,因缘如此。”
“如此缘分,不属于任何人,张北冥来过,张天生和李九宫也来过,多少人进进出出?”虚坐忘脸上笑意越浓。
王天王的面色却越发难看。
张凡心头一动,从虚坐忘的话语中,他竟是听见自家的爷爷和李一山的爷爷居然早就探索过这座活死人墓!?
不过也对,抬棺会穷究九法之秘,这座活死人墓如此重要,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说破大天,还是道高为尊!”王天王一声厉吼。
一股恐怖的波动冲天而起,如江海翻腾,似山河颠覆,仿佛便要将这座活死人墓掀翻。
虚坐忘笑而不语,站在那里,任由那波动冲刷而至,天不见动,地不见转,一切尽入无明,如前尘忘却,似今朝未至。
那恐怖的波动似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又仿佛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前后如一,竟是没有半点影响。
“王天王……你修为如此浅薄,也敢叫天王之名?如此造作,只怕大劫不远。”虚坐忘淡淡道。
此言一出,众人鸦雀无声。
这位元宫之主气势如天,强如秦西省第一高手,在他的面前似乎都矮了一截。
王天王双目圆瞪,体内血气激涌,心中已是杀伐惊起。
就在此时,周空禅一步踏出,横档在了他的身前。
“嗯?空禅掌教……”王天王目光微沉,露出不解之色。
“他在救你。”虚坐忘淡淡道:“你连张天弃的三分本事都没有学到,也敢在我面前显露杀机?”
说着话,虚坐忘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眸光微微沉落。
“当年张化帝和张天弃两人联手都杀不死我,你比之他们又如何?”
“嗯!?”
张凡心头一动,张天弃这个名字他自然知道,算起来是他的大爷,可是张化帝这个名字却显得陌生。
然而,闻听此言,王天王却出奇地沉默了。
这两个名字乃是过往旧人,在那个年代,张天弃乃是南张第一高手。
至于张化帝,则是北张第一高手,如今龙虎张家北张一脉的族长。
“如此说来,道友今天是想大开杀戒了?”
就在此时,周空禅一声叹息,他眸光平静,仿佛升起了视死如归的大勇。
显然,在这位元宫之主面前,他并没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我今日脱劫,倒也没有杀人的兴致。”虚坐忘摇头轻语:“更何况,我无为门与终南山祖师有旧,渊源甚深,倒也不想令道友埋骨于此。”
“不过……”
忽然,虚坐忘话锋一转。
“还请道友明示。”周空禅沉声道。
“江万岁气魄如此之大,布局多年,我无为门一味忍让,终非正途,不若玩个大的。”虚坐忘淡淡道。
“玩个大的?”周空禅苍眉竖起,隐隐升起不安,赶忙问道:“我不知道友何意。”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虚坐忘眸光幽幽,看着周空禅,吐出了四个字。
“破山伐庙!”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就连王天王这样的人物听到这四个字都不由露出了凝重与慎重。
破山伐庙,道门历史上共发起了九次【破山伐庙】,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波及天下玄门,影响山海妖鬼!?
“如今时代不同了,破山伐庙,杀机太过,影响太大……”周空禅感叹道。
就算是他,身为天下十大道门名山之一的掌教,也不敢接下这位元宫之主的话茬。
“修行之道,本就是在杀机之中盗生机。”虚坐忘摇头轻叹。
“如今红尘越发污浊,末法已至,或许长生再无希望,唯有以此杀伐,才能开辟出那最后的道路来。”
言语至此,虚坐忘的眸光却是越发坚定,道心之固,如苍天不变,岁月难移。
这样的话语,让张凡等人都不由为之动容。
修道者,向死而生,什么门户之争,什么道统之战,也不过是在这污浊红尘之中,于杀机之中盗生机,争那一丝成仙的机缘罢了。
“无量天尊!”周空禅稽首轻语,念唱道号。
“元宫之主,你这样的人,若是在正法时代,必是陆地神仙一流。”
“道友不必恭维我。”虚坐忘淡淡道:“你可以将话带给江万岁。”
“他既号称万岁江山,敢不敢发动第十次破山伐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