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亮亮思念妻儿心切,就自己先行返回南通。
谭文彬开车,离开集安城区,来到郊区民房。
经过陆壹外婆家时,本不打算停留,想直接开过去,况且,陆壹这会儿也已经返校了。
谁知,陆壹的外婆恰好拄着拐杖在路边散步,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很好,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车里的李追远等人。
车开过去后,老人家还几次举起拐杖,挥舞不动了,只能一下一下地上下甩,谭文彬把车又倒了回来,甜甜地喊了一声:
“外婆。”
就这样,众人被外婆强行留下来,吃过午饭才允许走。
过寿时的热闹场面不再,其他子女都各自归家了,外婆跟着大儿子儿媳生活。
不过,今天恰好有一对夫妻亲戚,来这里串门。
有谭文彬在就不会冷场,开饭前,谭文彬就和对方坐院子里,互相递烟聊了起来。
男的本来有心事,但和谭文彬聊着聊着,兴致就渐渐高昂起来,很快,谭文彬就被称呼为谭老弟,谭文彬也称呼他李大哥。
没错,男的和自家远哥是本家,也姓李,朝鲜族人,叫李太正。
李太正曾是柔道运动员,现在和妻子都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
目前正打算辞掉这教师饭碗,想趁着还年轻,前往上海滩闯一闯。
人生转折路口,难免有点迷茫与忐忑。
谭文彬没帮他出主意,只是顺着他的想法话,其实人家心里早就下好决定了,这会儿需要的,就是心理按摩,谭文彬尤其擅长这个。
李太正被按摩得老舒服了,吃饭时,一边拉着谭文彬喝酒一边激动地给他规划自己那宏伟的商业蓝图,嗯,他的蓝图是去上海……卖拖鞋。
谭文彬保证,以后肯定找他订购拖鞋,支持他的生意。
李太正拍着胸脯,都是自家哥们儿,以后老谭家的拖鞋他包了!
到这里,他才想起询问谭文彬是哪里人,得知是南通后,他挥手道:
“南通离上海不远,近得很,我亲自开车送拖鞋上门都可以!”
饭后,谭文彬这边要走了,李太正很是不舍。
主要是这种陪聊,茫茫人海实在难以寻觅,搁以往,这可是家里老太太的御用专享。
李太正搂着谭文彬的肩膀,送他们上车,途中路上有个被风吹过来的易拉罐,他上去就是一脚,易拉罐被踢飞,稳稳击中前方一棵树。
谭文彬:“哟,李老哥,练过?”
李太正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想进市足球体队来着,没过关,被涮下来了。”
时年,国内足球职业联赛刚刚兴起,东三省的足球底蕴首屈一指。
谭文彬:“那以后成了大老板,李老哥你可以学大连那位,也整个足球队玩玩?”
李太正:“哈哈哈,那玩意儿纯往里头赔钱,傻子才整!”
谭文彬喝了酒,林书友负责开车。
李太正站在道口,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后,转身招呼自己的妻子。
他们也要准备离开故土了,亦或者叫,寻找人生下一个阶段的新故土。
谭文彬在车上眯了一觉,醒来后不忘提醒林书友前面开慢点,别错过了那位老乡家,毕竟自家的双发动机豪车还寄存在那里。
到了老乡家,豪车停在院子里,被保养得毛发锃亮,车身都肥了半圈。
租来的这辆车被暂存在这里,大家伙坐上了双驴车,继续前进。
入夜后,下雪了,这算是东北今年的第一场雪。
因道路结冰,前方又出现了车祸,导致车辆通行受阻,有些车没备好防滑链的,也不敢继续往前开,只能停在路边。
八蹄驴轮完美解决了这一问题,大家伙又一次在两侧车主艳羡的目光中穿梭而过。
到那个位置,离开主道,进入山里,沿山路上行,于深夜到达五仙庙。
李追远进庙给五位大仙上了香,走礼仪;谭文彬则与庙里一众长老们去偏厅详谈,聊世俗。
自此,在这片老林子里,南通捞尸李也有了一处门下附庸势力。
解决了山涧内的问题后,五仙庙将迎来对外的发展期,需要一座神秘的靠山;李追远这里则需要他们来给自己收集供给一些阵法、术法材料,大家各取所需。
相较于白家镇,李追远更喜欢这种久经考验的清白传承。
陆屿将众人的黄色皮卡修好了,还做了保养,谭文彬把租车存放地告诉了陆屿,让他帮忙把车给退了,顺便声埋怨了一句那家车行好黑。
陆屿笑着点头:“既然黑,那就帮他们洗白。”
开着自家的黄色皮卡,接下来一口气到了丹东,宿在了冉雅柔开的洗浴中心。
谭文彬将手牌往林书友手腕上一戴,领着阿友在服务生一声声“贵宾两位”中,上了二楼再上三楼最后更是上了四楼。
可惜,阿友的皮肤刚长回来,嫩得很,禁不起泡更禁不起搓,大部分时间只能看着彬哥在那里享受完会所里的所有服务,光各种形式的开背就做了五轮,做完后谭文彬觉得自己的皮被打得和现在的阿友一样薄。
休整完毕后,接下来就是传统的人歇车不歇了,一口气从丹东干回南通。
中途,李追远拿大哥大,给张婶卖部打过去电话,想通知太爷自己等人到家的时间。
老规矩,打通后先挂掉,张婶去喊人了。
过了一会儿,李追远重新拨打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只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接话人的声音,倒是能听到张婶与其他人的聊天声,明通话正常。
“阿璃?”
电话那头传来两记指尖在话筒边缘的敲击声。
李追远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画面,阿璃拿着话筒,站在卖部柜台前,周围,有一群正在聊是非的婶子们。
老太太只会在家里坝子上远望,她不会跟过来,也不会让秦叔刘姨跟来。
偶尔会和阿璃一起出门的翠翠,此时也不在这里,要不然自己肯定能听到翠翠喊自己“远哥哥”。
所以,阿璃现在是一个人。
张婶隔着稻田喊远侯来电话了,太爷应该不在家,阿璃自己走出家门,来接这电话。
“阿璃,我明早就到家了,让刘姨给彬彬哥他们准备好早饭,我想吃红糖卧鸡蛋。”
话筒那头,再次传来两记清晰的敲击声。
“哟,这是三江叔家里住的那个细丫头吧,乖乖,长得好漂亮啊。”
“可不,简直跟仙女儿一样。”
“啧啧,可惜了,听好像不能话,唉,真是的,多好的细丫头。”
李追远知道,面对众人的目光与点评时,阿璃应该很痛苦难受。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由此变得急促。
李追远本打算将电话挂了,让阿璃早点离开,结束这场折磨。
但很快,呼吸声再度恢复平静。
李追远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一次次出门走江时,女孩在家里,也在努力尝试着走她自己的江。
每次张婶的接电话呼喊,对女孩而言,都是一场测试,她一次次退缩失败,却又一次次坚持,从未放弃。
终于在今天,得以成功地一个人走出来,在人群目光注视下,接起了电话。
别人点灯走江还能讲个循序渐进,阿璃起步就是,直面地狱。
“阿璃,你等我回来。”
“哆哆。”
李追远将自己身子放舒缓,靠在座椅上,扭头看向车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景物。
少年本以为自己需要思考很久,但事实是,这决定比他想象中,要容易下得多。
当彼此的进步,足以抵消覆盖掉那些仍存在的客观劣势与问题时,这一切,就只是水到渠成般的自然。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挂电话,因为少年这边还没有再见。
张婶卖部门口,阿璃右手拿着话筒贴着耳朵,左手攥紧,里面的钞票已经被她的汗水打湿。
这是要付电话费的钱,以及按照少年的习惯,每次他都会在张婶卖部里给太爷买包烟以做消费。
阿璃的眼睛,盯着烟架上的那包烟,待会儿听到“再见”后,她会把电话挂了,然后马上伸手指向那包烟,等张婶转身拿烟时,她再把钱放柜台上,等张婶找零。
这些流程,在女孩的脑海里,已反复演绎了无数遍。
然而,她没能等到自己计划中应该听到的“再见,挂了”,
而是:
“阿璃,下一浪,我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