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船周围逛了一圈后，符不离与小龙萝没有去碰周围的任何事物，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了。
那些一直在盯着他们的眼睛，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与她们之间的差距，一个都没有出来，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远远地看到小龙萝与符不离离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家园重新查看一番。
沉船的船舱已经被改造成了水下的家园，但这个家园实在算不上美好，过于简陋的摆设，以及陈旧生锈的器具，仿佛他们并非生活在现在这个世纪，而是生活在数百年前。
人类文明的发展总离不开火，无法生火的水下世界，这些半人半鱼——姑且称为鱼人吧——他们根本没办法发展起一星半点的文明。
人类的文明几乎是从用火开始的，烹煮食物在海底根本不用考虑，所以对人类而言许多美味的食物，诸如海带，都会因为无法烹饪而失去食用的可能性。
而至于火器、电力乃至冶炼工艺，眼下都未有能够在地下持续运转的方法，起码不是这可能上百只鱼人能够研究出来的。
甚至文明最基础的交流，在这里都显得格外困难。
符不离隐约能猜测到他们通过什么来交流。
虽说他们成为这里的鱼人恐怕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但显然他们也并未能用新的身体开发出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已经失去了人类所擅长的用来说话的器官，没能掌握在水下发声与接收声音的能力，他们像是一群聋子和哑巴，人类最习惯的声音交流，对他们而言目前并无可能。
但曾经作为人类的他们，也还是掌握着一些人类上千年来演化出的另一种交流方式。
他们的视觉并没有退化，甲板上用不知道什么石头写下的黑色的汉字，能够隐约看出他们每天都在为什么发愁，又在为什么而努力。
当沟通成为障碍，当文明退化到了石器阶段，当活着不再那么轻而易举，危机四伏的海底有着太多能伤害他们性命的生物，文字便不再具有什么优美的艺术价值，粗暴地简化成了最原始的一切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简单记录。
也许他们曾经也有过诗意吧，但甲板就这么大，许多曾经的句子都被抹去，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的图案。现在记录的大多是时间，以及获取到的食物种类。
海底写字并没有办法写的太精细，许多文字都退化成了更为简约的图案。符不离没有仔细看太多，但一眼能分辨出，那些可爱的简笔画画出的小鱼儿、章鱼、乌贼等生物的图案。
起码，他们之中有一位可爱的小画家，乐此不疲地在甲板上，一直绘着属于她或他的生活点滴。
“他们在这里生活真的会幸福吗？”回去的时候，小龙萝问。
“不知道，起码我不觉得他们幸福。”符不离道。
“我也不觉得。水底也太简陋了，就是当初我还在流浪的时候，也没过过这么苦的日子。生鱼偶尔吃吃还好，吃多了没半点滋味，他们怎么能够忍受得下来的。”
“忍不了又能怎样呢，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甚至身体都已经发展成了离开深海就会因为气压而吐出内脏的程度。他们甚至不是彻底的魔物，不吃东西只会饿死啊。”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他们天天吃这个，不会恶心吗？”
“毕竟没有选择嘛。”
“嗯……可他们真的是自己选择来到这里的吗？”
“也许……获取红潮对他们而言其实更重要？”
“红潮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
“当然有。那可是魔力啊。”
“魔力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我也喜欢魔力，但绝不至于为了魔力退化到成为这种几乎与野兽无异的存在。身而为人，起码也该有点不能舍弃的东西吧……”
小龙萝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又接着道：“虽然吧，我也算是变成野兽了？但起码我觉得我还是个人。”
符不离噗嗤一笑：“但是他们也没觉得自己就是鱼啊，你看他们还是在写字，刚才他也在努力说话。我们不是去了他们的房间吗，你看，还有床，还有锅，什么都有，虽然已经不能用了。”
“但我……我觉得他们不是人了。哎，我也不是。哎，不是，不一样，我和他们肯定不一样。嗯，我还能说话，能思考，还能……”小龙萝好像有点陷入了迷茫。
“嗯，简单的说，我们都还没有脱离人类这个社会，而他们已经与人类社会断绝联系了。”
“啊，对！但这么说的话，如果能让他们回到人类社会，不就可以了吗？”
“那……你觉得他们回得去吗？又或者说，我们真的能在人类的社会里，一直生活下去吗？别忘了，我是魔女，而你呢，虽然是条龙，但也还是魔物。到时候万一哪天翻脸了，你和我可都是要被人类攻击的喵。”
“不离姐姐去哪我就去哪，不做人了也无所谓。”小龙萝道。
“话也不用说的这么早啦，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这不用到了那天再说。很早之前，我变成这样之前，你不是就问过我这个问题吗？我现在的答案，和当时的答案一样。我相信你。”
“那……如果你跟我一起离开了人类社会，那岂不是和他们也没有区别了吗？”
小龙萝皱了皱眉，迟疑了半天，才道：“那我也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因为你才离开人类社会的，可不是像他们一样，只是因为贪恋红潮的魔力就自甘堕落。”
“你看，你也觉得变成魔物是堕落。”
“我没有那么觉得！我比他们好看！比他们可爱！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在说堕落堕落的，我一直觉得我能变成龙海挺帅的呢！我可是龙啊！”小龙萝道。
“嘻嘻~”
“我也没觉得不离姐姐是堕落，我觉得不离姐姐天生就该当猫娘。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当猫娘了。”
“……我也没说我不愿意当猫娘啊。你知道淑月一开始让我当猫娘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她说的可吓人了，说什么我会天天喝她的……嗯，洗角水，（作者注：话说那个词之前被屏蔽过一次，有点抽象，理解就行），还会天天在她身边喵喵喵什么的，像个没脑子的玩具一样。这可不是堕落了吗。”
“这样啊。不离姐姐和淑月姐姐……的关系好像还真是那样？！但是，这种出乎于感情的事，算不上堕落吧。”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我会真的动感情啦……你一开始愿意当小龙萝，也是因为动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