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当夜被一支飞箭射到了青阳关城楼战鼓一旁。
这晚守城楼的正好是李冲,拆下那信后立即送到阮万钧面前。
于是阮万钧在隔日清晨,出现在了黄兰坝口。
到时,阮江月已经等在那里,身边站着霍听潮。
他们二人都没有穿军中甲胄服侍,只着轻便随意的常服,但静静站在那里,却已显出人中龙凤气质。
阮万钧坐在马背上握紧马缰,眸子禁不住眯了眯。
感觉……分别两年多,阮江月好似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个人。
当初在南陈,他们尚且是父女关系。
如今再见,身份尴尬了起来。
阮江月却坦然平静,朝阮万钧微微一笑:“父亲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
“……”
阮万钧没想到还能听她唤一声父亲,一时有些恍惚。
风过,他回了神,缓吸口气翻身下马,“你看起来不错。”
“嗯。”
阮江月点点头,经过情殇,经过生死,看过战场白骨累累,目睹朝堂更迭刀光剑影。
到如今阮江月的心境已经十分平和。
明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再不会为过去悲愤怨怒,而是昂首挺胸直视前方,脚踏实地扎扎实实走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阮万钧的身上。
阮万钧头发比两年前灰白更甚,身形也不如两年前那样威武,背脊微微弓着,有些英雄迟暮的沧桑之感。
阮江月的心里不由微酸。
他真的老了。
“此次约见……是为叙旧吧。”阮万钧淡淡一笑:“看得出来,你和所有人都对阵一次,该续的旧续完了。”
但唯独他不成出关应敌。
这旧也就没续到。
这一面见过,旧续完了,也就该正经动手了。
阮江月点头:“是为叙旧,也为一点别的……大靖此番前来沉兵三十万,登州府还有援军。
我父皇铁了心要踏破青阳关,将南陈纳入大靖版图之中。
以我对南陈了解,南陈无法抵抗。”
“所以……”
阮万钧平静道:“你想要我开关?”
“开关,我可以将伤亡降到最低,保证尽可能不滋扰、屠戮关内百姓,父亲该知道,这样的承诺意味着什么。”
阮万钧如何能不知道?
战争残酷。
一旦真的动手后,战败一方将完全沦为战胜一方的俎上鱼肉。
战后的屠戮、烧杀抢掠,必会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他曾暗暗发誓,自己守关半生,如今已至迟暮却要大开关口,放敌人入关,不战而退绝对可能。
可此时面对阮江月,面对她平静的承诺,阮万钧又岂能不动摇?
明知是不敌之战。
明知青阳关之后甚至空无一人。
南陈早就名存实亡。
他还要为保住自己的晚节,让将士们殊死抵抗,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吗?
阮万钧闭了闭眼。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迎着初生的阳光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苦涩笑容以及荒凉。
戎马半生,到此时有心无力,不得不向现今局面妥协。
……
阮江月回营时又下起了雨,只是雨势不大。
丝雨蒙蒙,让燥热了许久的空气都清新舒爽起来。
杨熠立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