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澍走在前面,步伐平稳……
魏忠贤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太子的步伐……
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陈矩的警告言犹在耳,那冰冷的杀意仿佛还萦绕在脖颈周围。
他无数次张开嘴,那句“殿下,昨日奴婢与您说的那些混账话,陛下……陛下似乎知道了……”
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被一股更深的恐惧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现在说出来,算什么?
是向太子表功?
显示自己消息灵通?
还是朝着太子哭诉委屈?我说我不说,太子您非要让我说……
无论哪一种,在刚刚被陈矩严厉警告之后,都显得愚蠢透顶,简直是把“不长脑子”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陈矩代表的是陛下,自己转头就把陛下的警告透露给太子,这岂不是坐实了“离间天家”的罪名?
陛下和陈公公能饶得了他?
可若是不说……魏忠贤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万一太子殿下还不知道此事呢?
自己隐瞒不报,让太子陷入被动怎么整。
一旦日后太子从别的渠道得知此事,发现自己这个贴身近侍竟然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信息,那自己的下场……他不敢想下去。
陈矩的警告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而对太子不忠,则是自绝于未来的帝王,同样是死路一条……
说与不说,似乎都是绝路。
不过,最保险的还是闭嘴。
聪明人也都会选择闭嘴。
魏忠贤只觉得胸口憋闷,冷汗一阵阵往外冒,初春微凉的天气,他的中衣却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他偷偷抬眼觑着前方太子挺拔却沉默的背影……
原来,太子殿下已经长得那么高了。
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
就那么点小。
这段从乾清宫到东宫的路,魏忠贤走得从未如此漫长而艰难。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各种利害关系纠缠不清,恐惧和侥幸交织碰撞。
终于,东宫那熟悉的飞檐斗拱出现在眼前。
朱常澍迈过门槛,踏入殿内。
魏忠贤跟着进去,殿内熟悉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却没能让他感到丝毫安心。
就在朱常澍准备走向书案,跟在身后的魏忠贤,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被某种绝望的情绪推动着,猛地停下了脚步。
随即,“噗通”一声闷响……
魏忠贤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的金砖地面上,用力之猛,甚至能听到膝盖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他伏下身子,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甚至有了破音:“殿下!昨日,奴婢给您的那些混账话,陛下好像知道了……”
朱常澍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身体微微发抖的魏忠贤,脸上有了些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