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段晴赐婚圣旨一同来的,还有段景曜感受到的冷落。
自那日后,他在皇城司的处境便肉眼可见地微妙起来。
昔日须他决断的要务、参与的核心案件,渐渐移交他人。同僚的目光掺杂了探究与疏离,连递到手上的卷宗都透着一股刻意的“清闲”。
但终究因他身份特殊,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闲话。
能力卓绝的指挥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这一切,段景曜坦然受之,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他心知肚明,这是帝王心术的体现,是那日御书房内无声交锋后必然的余波。他并未消沉,反而更加勤勉于手头仅剩的公务,行事愈发谨慎周全,不给人留下任何话柄。
直到他处理好了手头所有事,也安排好了余富等兄弟们的去处后,在一个细雨连绵的早晨,段景曜托着“病躯”到了盛仁帝面前。他递上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辞呈:旧伤未愈,又添新病,元气大损,恐难再胜任皇城司繁重机要之职,恳请陛下准予归家休养,以免贻误公务。
盛仁帝意味深长地看着段景曜,几息后便准了他的请辞,另外还赏赐了诸多宫内珍稀药材,全了最后一份君臣之间的体面。
辛劳了多年,段景曜彻底放下了担子。
他在府上操劳着段晴的亲事,亲事之前的准备事宜十分琐碎,他亲自核对冗长的聘礼单子,逐项清点,确保无一错漏;他日日去查看新房院落的修缮进度,连廊下栏杆的雕花都要亲手摸过才放心;他甚至和段晴一起挑选婚宴那日的花木陈设,亲自去花圃挑选了开得最盛的秋菊与桂树。
更多的时候,府里的下人能看到,昔日冷峻的指挥使大人,会挽起袖子,在庭院里耐心地修剪那些过于恣意的花枝;或是择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坐在廊下,旁边小几上摆着一壶新沏的茶,手捧一卷闲书一看就是半日,眉宇间昔日因时刻警惕而紧绷的凌厉,渐渐被一种平和从容的暖意所取代。
段晴珍惜和段景曜的兄妹时光,段家二老也都觉着自己的儿子更有烟火气了。
是以,段母也觉着和儿子更近了。
她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说起了自己的心思:“晴儿的婚事总算是定了,我这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眼见着你们都成了家,立了业,我这当娘的,也就没什么别的念想了……”
段景曜一听,心里便明了了几分,他拿起方才未看完的书卷,应道:“母亲辛苦,如今该好好颐养天年才是。”
段母也不敢直说,只试探道:“你二人对于子嗣一事是何打算?我知晓昭云忙,职责所在,案子不等人,她也是个能干的,得陛下器重。但子嗣是大事……”
段景曜翻了一页书,语气平淡:“母亲,我娶昭云时便已经同父亲母亲言明,我二人不会生育孩子。”
“……”段母一愣,当时她只当两个孩子年轻,就算是认真的,但人的想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眼下她还这般想?”
“是。”
“你也还是这般想?”